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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,好走。

今日白幡垂落时,我望着水晶棺里你凝固的弧度,忽然想起十七岁那个暴雨天。政教处的铁门哐当落下,我们湿漉漉缩在墙角,老主任扶正眼镜说"青梅竹马要注意影响",你突然对着我耳朵吹气:"喂,青梅应该比竹马甜吧?"

灵堂的檀香熏得人眼眶发烫。你母亲递来薄荷糖,掌心纹路里嵌着和你同样的月牙疤。她笑着说起你衣柜里那件起球的灰毛衣,说"这傻孩子总说穿着显瘦",唇角上扬的弧度和三年前家长会时别无二致。那时你正猫在后门冲我比划:左手画彩虹,右手斩钉截铁劈开空气——是那年春天我们发明的暗语,说好谁先哭谁是狗。

河堤的芦苇又黄了。去年冬至你裹着蓝围巾,哈出的白气凝在睫毛上:"将来要娶个会烤红薯的姑娘。"我笑骂你没出息,你却指着结冰的河面说:"你看,冰层下还有鱼在游。"此刻我终于读懂你眼里的波纹,原来所有关于永恒的隐喻,都藏在转瞬即逝的冰裂纹里。

你总说我是走路不看路的迷糊鬼。昨夜路过第六个红绿灯时,我习惯性向右挪了半步,风突然掀起梧桐叶拍在肩头,像极了你拽我躲车的力道。原来有些保护早已长成骨骼,在每次心跳的震颤里,替我挡住迎面而来的车鸣。

殡仪馆的电子钟跳成23:59,你枕边那本《三体》还夹着我们的高考志愿草稿。你说黑暗森林法则都是扯淡,"两个文明相遇,至少要交换一颗糖"。此刻银河倾斜,群星在你躺下的地方坍缩成旋涡,而我终于学会在左手画彩虹时,用右手接住坠落的星尘。

请放心,我会记得把阿姨织的毛衣收进樟木箱,会继续嘲笑你留在云盘里的五音不全的弹唱,会替你去尝巷口新开的肠粉店。只是下次经过操场,我大概会对着空荡荡的秋千说:"看,今晚的星星多得像你指甲缝里的银河。"